優雅輕盈的紙張，除了作為文字的載體，還有哪些可能性？長春棉紙廠第三代李依耘，原本走在解剖學的道路上，卻在母親陳瑞惠有意無意的邀約下，回台灣從頭認識家族產業。

突如其來的人生轉彎，打開了李依耘對藝術的眼界，更進一步從多元角度探索紙品。2018年鳳嬌催化室成立，從策展、設計、顧問等服務出發，讓大家重新認識紙材的魅力。

「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和母親如此親密共事，這段過程不僅改變了我的生活，也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。」鳳嬌催化室品牌總監李依耘回望這一路，從理工科踏入設計與藝術領域，並且與母親共同經營品牌過程，既是一場自我探索，也是一次家庭羈絆的深層延伸。兩人從不理解到彼此支持，從衝突到相互成就，鳳嬌催化室的成功換個角度來看，也是一段關於母女、夢想與堅持的故事。

李依耘的學術背景一度與設計毫不相關，學習解剖學、喜歡化學，更受父親影響懷抱成為醫生的夢想。然而，她的人生轉折點卻源於母親的一個請求，「媽媽沒有逼迫我，只是希望我花半年或一年時間，來了解她的工作。」李依耘回憶道。

當時，剛回到台灣的李依耘，對陳瑞惠創立的台灣第一間紙博物館「樹火紀念紙博物館」事業運作完全陌生，但隨著接觸的時間越長，她開始對這個領域產生新的看法，也逐漸感受到母親對品質的執著，以及這個產業經過時間沉澱所帶來的美感。

只不過，初期的學習並非一帆風順，尤其在跨入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時，李依耘也曾深感孤立，更缺乏與相關產業的共鳴，「剛開始參加設計相關活動時，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認識人。」她笑著說，曾因過於積極自我介紹被人冷眼對待，但這段經歷反而激發了她的鬥志：「我決定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，讓成果來說話。」

這段時間的奮鬥讓她逐漸在圈子中站穩腳步，並開始發現，製作紙張不僅是一門專業，它還能跨足藝術和設計，與人產生對話與情感交流。這些經驗如同化學效應，催動著她心裡的種子，為她創辦鳳嬌催化室奠定了基石。

家族事業的合作，往往比普通家庭關係更為複雜，而李依耘與母親的的版本，則是從合作開端就充滿了挑戰，「我們的思考方式完全不同！」她解釋道，母親注重務實、扎實的基礎，而她則偏向天馬行空的創意發想。這種差異在初期引發不少矛盾，特別是在面對設計與時間的安排，兩人的差異就會來到極大化，「媽媽對時間的精準把控，常讓我感到無形的壓力；對設計也是需要先全面掌握，才能逐步往下進行，而我是沒有框架，先把呈現的樣子想好，再一步一步收攏的類型。」

李依耘提到某次在設計紙隧道的案子時，她的構想不斷被母親質疑。儘管過程中充滿了緊張，但當成品完成後，母親的眼中流露出對她的認同與驚豔，更成為軟化彼此關係的契機之一。此外，與母親共事並不總是和諧無間。李依耘舉例，母親作為上司，對她的要求比其他員工更加嚴苛，兩人之間的爭執和冷戰一度讓她想要放棄，但父親的調解成為她持續下去的支柱，「還記得爸爸跟我說，媽媽的事業是一份值得珍視的文化資產，與其說是工作，不如說是為更多人創造價值。」這番話，讓李依耘重新審視自己的責任與使命，也讓她更加了解母親肩上的重擔。

2018年鳳嬌催化室正式創立，將樹火紀念紙博物館從最初的紙張文化保存任務，拓展到跨領域的藝術創作與空間設計，李依耘與陳瑞惠共同為品牌注入了歷史厚度與現代活力，開闢紙張的全新可能性。

隨著鳳嬌催化室的成長，李依耘也將目光從紙張藝術轉向其他領域，特別是對苔蘚牆的開發充滿熱忱。而這一切，源自於父親的一句話：「我們的空間不需要這麼僵硬，放些植物吧！」特別是在 ESG與永續概念成為企業核心價值的時代，鳳嬌催化室以苔蘚牆為亮點，將綠色議題與空間美學巧妙結合，成為更多企業實現永續目標的合作夥伴。

「我們採用台灣在地原生苔蘚，並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養護系統，確保每一面苔蘚牆的長期穩定。」李依耘更組建了研究團隊，與學術機構合作，認證苔蘚品種並探索更多應用可能，「我們希望這不只是產品，而是一種可以融入生活的永續解決方案。」目前合作的企業包括中華電信以及許多科技公司，讓李依耘再度苦笑著說，又是一次跨領域的溝通挑戰。不過她並未因此而退縮，反而運用理工背景的分析能力，結合累積多年的藝術感知，將苔蘚牆成為能夠影響更多人的設計品，「我們不只是設計空間，更是設計一種生活方式。」李依耘觀察著牆面上的各種苔蘚，充滿自信地說道。

在家族與個人的價值之間，李依耘選擇了一條融合傳統與創新的道路，讓原本夢想成為醫生的她，踏上了家族傳承三代的事業舞台，並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。鳳嬌催化室的誕生，不僅是對紙張藝術的致敬，更是對環境美學與永續發展的承諾。或許從品牌名稱就可看出端倪，從紙出發、但不止步於紙，李依耘希望運用藝術與設計，催化出更多可能性。而苔蘚牆的開發，讓品牌觸角從傳統工藝延伸至全球視野，展現了如何用美學與永續共同改變世界的可能。


文章轉載自《國泰尊榮季刊NOBLE CLUB》2024 no.74
文字・黃映嘉、攝影・林冠良、圖片提供・FENKO 鳳嬌催化室